文学滋养下的成功艺术实践
王蒙小说《活动变人形》改编为同名话剧上演
文学滋养下的成功艺术实践
作者:欧阳逸冰(剧作家,戏剧评论家)
作为艺术,戏剧越来越自觉地获取文学土壤的滋养,这是戏剧提高自身品位的重要途径之一。最新问世的,根据著名作家王蒙的同名小说改编的话剧《活动变人形》就是这样的一次成功努力。
无疑,长篇小说《活动变人形》的文学成就是很突出的,譬如:“对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弱点和心理结构的开掘达到了新的深度层次”;塑造了主人公倪吾诚独特的典型形象,“作品从人格和灵魂深处表现了东西方文化交汇撞击下主人公精神矛盾、分裂和悲剧性的人生历程”;突破了原有的长篇小说结构方式,以人物独特的心理状态和变化为线索架构全篇……
那么,在这样一部名著的文学土壤上,话剧作家、艺术家们培育出了怎样的话剧《活动变人形》呢?
《活动变人形》剧照 资料图片
《活动变人形》剧照 资料图片
《活动变人形》剧照 资料图片
表达荒诞却哲理深刻
说起剧中主人公倪吾诚,荒诞是荒诞,但也不尽然是彻头彻尾的荒诞,因为内里情有可原;即便情有可原,那就非要荒诞不可吗?当然不……但是,倘若不荒诞,那就不是他了。然而,在他的荒诞里,不仅有可恨,还有可怜,可悲,以至可爱,这才是真真的他。正如唐朝史家刘知几所说,“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
谁知道基因是怎么遗传的呢?反正倪吾诚和他的爷爷一脉相承,都曾忧思江山社稷与苍生黎民,爷爷赞成变法维新,参与公车上书;孙子赞成耕者有其田,要革命。中间的父亲呢?母亲发明了一个损招,让父亲吸上了大烟,用烟瘾让父亲停止了对于“维新,苍生,革命”之类的念想。但父亲叼着烟枪,断气了。一听说倪吾诚要“革命”,母亲如法炮制,也把他摁倒在鸦片床上;他亦如父亲,抽鸦片抽得只剩一口气。母亲吓坏了,又想通过娶媳妇安抚他。倪吾诚仿佛是在虚与委蛇地退后一步,换回来的是,可以“去县城读书”,甚至使用了岳母家的钱,去了欧洲。殊不知,倪吾诚这是把自己一生的自由与幸福出卖了,而这宗交易(鸦片+媳妇)的牵线人竟然是他的亲生母亲!这就是封建伦理道德派生出来的荒谬。
在这里,媳妇不是爱的对象,而是用来麻醉、管教、束缚倪吾诚的,是“不准革命”的绊脚索。这就是倪吾诚与姜静宜荒诞大战的由来。当倪吾诚的爸爸和倪吾诚自己先后两次从鸦片床上摔下来的时候,观众惊悚得要站起来:怎么可以这么荒诞?!母亲用鸦片亲手“谋杀”自己的丈夫和亲生儿子?然而,这位母亲的回答是那样堂而皇之:“鸦片是救命的烟,祖宗有灵,苍天有眼,倪家命不该绝!”这就是全剧荒诞的开始。
倪吾诚第一次上场,面对的就不仅是个体的人,还是拥有两千年历史的封建恶势力。岳母、大姨子、媳妇以及先逝的母亲结成了实际的同盟军,“这五行山,仙人绳就是我的婚姻,我的家!它败坏我的胃口,扼杀我的灵性,压榨我的精神,碾轧我的灵魂……”孱弱的他,失败是他的归宿。
倪吾诚不止一次地喊叫:“多么可怜的人,多么野蛮的生活啊”——您看,他多么清醒,多么精准地概括了他所处的生活本质;然而,他又非常懵懂,非常专注地一路跌跌撞撞,直至栽进设在最后一幕的巨大绞索里。
看似平淡却冲突激烈
话剧《活动变人形》,满台讲的就是这样一个从历史的真实生活中派生出来的,荒诞的故事荒诞的人。
在这样一场荒诞的战争中,一方显示着封建恶俗势力处于腐朽,而愈发疯狂的状态;另一方摘得几根文明的毫毛而自鸣得意,骨子里却先天不足,孱弱无力,倘要拍马上阵,结局只能是黑白混淆,冥昭瞢暗,一塌糊涂,更加荒诞。
然而,剧中人绝对不是条分缕析的观念的化身或者图解,这些荒诞人物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独特的“这一个”,活生生的“这一个”,他们的言行都是依照各自独特的荒诞性格逻辑发生的。“戏剧就是由这许许多多人物的动作和反应构成的”(别林斯基语,转引自《艺术特征论》)。所以,主创运用这样的戏剧思维,把人物的内心活动变成直观的戏剧动作(包括戏剧台词),把一系列的因果链条营造成一个个异军突起的戏剧场面,波谷相连,波峰相望,无阻遏,无拖沓,无玄妙,言外有声,语外有意,风起骤然,波翻浪打……转瞬又戛然而止,匿迹销声,令人玩味不尽。
文章来源:《国外文学》 网址: http://www.gwwxzz.cn/zonghexinwen/2021/1010/671.html